第100章夜凉如水
时间来到隆武元年的八月中。
江北打的火热万分，而八月的临安已经有了一些凉意，终于把前线各种文书看完的赵显，在书房的座椅上伸了个懒腰，起身推开房门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子夜时分。
这场战事，虽然不能说决定启国的生死，但是至少要决定未来二十年的国运兴衰，因此赵显自然极为关注，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亲临战阵，但是江北战场上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飞马送回临安，第一时间送到肃王府的书房里。
等到肃王府看过了，然后才是政事堂。
而江北战场的军报，也就至政事堂而止，并没有传播出去，以至于现如今的临安朝堂，除了几个宰辅还有政事堂行走之外，其他官员对江北战局都知道的很是片面。
月中的满月映照在赵显的脸上，这个少年亲王懒洋洋的斜靠在王府院子的躺椅上，微微眯上眼睛。
一丝丝凉风吹拂在他脸上，已经忙碌许久的赵显，终于在这静谧的子夜，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影，缓步走了过来，找了个凳子坐在了赵显旁边，声音难得的温柔了起来：“累了？”
赵显动了动身子，不肯睁开眼睛。
“是有一些疲累，不过没有什么大碍，睡一觉也就好了。”
项樱轻轻叹了口气：“江北的军报我也看了，王霜似乎是要在江北打下一座城？”
“是啊。”
赵显懒洋洋的说道：“是滁州城。”
项樱皱眉想了想，然后轻声笑道：“如果是你在江北统兵，你会去打滁州城么？”
赵显睁开眼睛，皱眉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有亲临军阵谁也不可能想当然的去选择如何做，不过如果是我在江北带兵，应该不会像师兄这般果决的选择攻城。”
“最起码要被齐人逼到没有办法的程度，我才会选择去占一座城，不过就城池选择而言，滁州城的确是最合适的城池了。”
滁州府城是江北距离长江最近的城池之一，也是唯一一座府城，既然是府城，所藏粮米也就会相对丰厚，就算被齐军困住，也不会很快断粮。
而且，齐人也未必有这么庞大的军力能围的住整整十万江宁军，有了这座滁州城，江宁军攻守之间就会多出一些转寰的余地，能够让王霜这个当世名将更好的发挥。
说到这里，赵显皱起眉头，颇为忧虑的说道。
“唯一让我担心的是，攻下这座滁州城，到底要耗去江宁军多少性命。”
此时，滁州攻城战已经落下帷幕，但是消息并未传回临安来，赵显最担心的就是江宁军在滁州城下死太多人，会士气低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失去战意。
“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无用。”
项樱把赵显从躺椅上拉了起来，轻声道：“这都子时正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你才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了下去，无论江北战事如何，都没有意义了。”
赵显微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为夫常年习练希夷真人传下来的十段锦，身子可好着呢。”
项樱不屑道：“上次是谁受了风寒，发了几天几夜的高烧……”
赵显一时语塞。
上一次，他的确病得不轻。
项樱手上用力，一把就要把赵显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就要拖回房里去，一旁的侧门里，小阿绣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王……王爷，宗卫府……”
赵显精神一振：“宗卫府怎么了，江北沃土消息来了？”
这时候消息传递困难，赵显想知道江北的最新情况，都是通过宗卫府的信鸽，因此但凡江北有什么重要消息，都是宗卫府的人来肃王府通报的。
阿绣喘了几口气之后，说话终于完整。
“王爷，宗卫府赵炳大统领求见！”
赵显立刻从躺椅上蹿了起来，一边朝着外院赶去，一边回头对项樱说道：“媳妇儿，这么晚赵炳亲自来，一定是江北有消息了，为夫要去跟他们仔细商议，你先回去睡吧……”
这句话说到末尾，赵显已经去的远了，声音渐不可闻。
项樱摇头叹气。
“从前你对忙忙碌碌的赵睿嗤之以鼻，现在你比赵睿还要忙上一些……”
——————
肃王府正堂，一身九尾青丘服的赵炳，面色严肃对赵显拱手。
“卑职赵炳，见过王爷。”
赵显急不可待的问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讲究这些了，快说，可是江北有消息了？”
赵炳躬身道：“回王爷，方才江北的信鸽传回消息，一天前，王霜大将军领着江宁军，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拿下了滁州城，算算时间，明日白天江北的军报就会送到临安来了。”
“两……两个时辰？”
赵显有些愕然，继续问道：“江宁军……由多少伤亡？”
赵炳继续抱拳：“江宁军伤亡，不足千人。”
赵显深呼了一口气。
“这个伤亡数，应该是用了军器监的火器了……想想也是，只有那二十门肃武炮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拿下江宁城，这样也好……最起码军器监的这些火器有了用处…”
这几句话是赵显自言自语，赵炳自然不敢插话，这位大统领就这样躬着身子现在赵显面前，等候赵显的命令。
赵显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随即轻声开口：“大统领，既然滁州城已经拿了下来，那本王有几件事要宗卫府去办。”
赵炳低头道：“王爷吩咐。”
“第一件事，派几个宗卫飞马到江宁去，命令那里的户部官员，三日之内尽最大可能运送粮草补给到滁州城去，交到大将军王霜手里，记住，粮草只送三天，三天之后滁州城下能就不再安全了。”
赵炳躬身抱拳：“卑职遵命。”
“第二件事，以本王的名字给北齐的那位太康帝姬去信，告诉她我大启江宁军已经按照原先的约定到了江北去，为了逼真不得已占了江北一座城，请她在燕都发力，让北齐的武威郡王出征吧。”
原先赵显跟姜璇的约定，本就是江宁军假意出兵，再跟北齐的淮军一起，坑那位武威郡王一手，如今江宁军的的确确到了江北，按照“剧本”，接下来就该是那位武威郡王出手的时候了。
话说到这里，赵显眯上了眼睛。
“再让政事堂会同礼部拟订国书，送交北齐燕都城，与北齐正式宣战至于理由……”
“就说我大启要收回江淮故土……”
这一连串的命令，赵炳愕然抬头，等听完最后一句之后，这位大统领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家王爷是要逼着北齐去进攻已经被江宁军占下来的滁州城……
被公然占了一座城，再写到国书上头，迟一日收回，北齐就会多丢掉一天的脸面……
“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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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打的火热万分，而八月的临安已经有了一些凉意，终于把前线各种文书看完的赵显，在书房的座椅上伸了个懒腰，起身推开房门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子夜时分。
这场战事，虽然不能说决定启国的生死，但是至少要决定未来二十年的国运兴衰，因此赵显自然极为关注，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亲临战阵，但是江北战场上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飞马送回临安，第一时间送到肃王府的书房里。
等到肃王府看过了，然后才是政事堂。
而江北战场的军报，也就至政事堂而止，并没有传播出去，以至于现如今的临安朝堂，除了几个宰辅还有政事堂行走之外，其他官员对江北战局都知道的很是片面。
月中的满月映照在赵显的脸上，这个少年亲王懒洋洋的斜靠在王府院子的躺椅上，微微眯上眼睛。
一丝丝凉风吹拂在他脸上，已经忙碌许久的赵显，终于在这静谧的子夜，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影，缓步走了过来，找了个凳子坐在了赵显旁边，声音难得的温柔了起来：“累了？”
赵显动了动身子，不肯睁开眼睛。
“是有一些疲累，不过没有什么大碍，睡一觉也就好了。”
项樱轻轻叹了口气：“江北的军报我也看了，王霜似乎是要在江北打下一座城？”
“是啊。”
赵显懒洋洋的说道：“是滁州城。”
项樱皱眉想了想，然后轻声笑道：“如果是你在江北统兵，你会去打滁州城么？”
赵显睁开眼睛，皱眉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有亲临军阵谁也不可能想当然的去选择如何做，不过如果是我在江北带兵，应该不会像师兄这般果决的选择攻城。”
“最起码要被齐人逼到没有办法的程度，我才会选择去占一座城，不过就城池选择而言，滁州城的确是最合适的城池了。”
滁州府城是江北距离长江最近的城池之一，也是唯一一座府城，既然是府城，所藏粮米也就会相对丰厚，就算被齐军困住，也不会很快断粮。
而且，齐人也未必有这么庞大的军力能围的住整整十万江宁军，有了这座滁州城，江宁军攻守之间就会多出一些转寰的余地，能够让王霜这个当世名将更好的发挥。
说到这里，赵显皱起眉头，颇为忧虑的说道。
“唯一让我担心的是，攻下这座滁州城，到底要耗去江宁军多少性命。”
此时，滁州攻城战已经落下帷幕，但是消息并未传回临安来，赵显最担心的就是江宁军在滁州城下死太多人，会士气低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失去战意。
“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无用。”
项樱把赵显从躺椅上拉了起来，轻声道：“这都子时正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你才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了下去，无论江北战事如何，都没有意义了。”
赵显微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为夫常年习练希夷真人传下来的十段锦，身子可好着呢。”
项樱不屑道：“上次是谁受了风寒，发了几天几夜的高烧……”
赵显一时语塞。
上一次，他的确病得不轻。
项樱手上用力，一把就要把赵显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就要拖回房里去，一旁的侧门里，小阿绣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王……王爷，宗卫府……”
赵显精神一振：“宗卫府怎么了，江北沃土消息来了？”
这时候消息传递困难，赵显想知道江北的最新情况，都是通过宗卫府的信鸽，因此但凡江北有什么重要消息，都是宗卫府的人来肃王府通报的。
阿绣喘了几口气之后，说话终于完整。
“王爷，宗卫府赵炳大统领求见！”
赵显立刻从躺椅上蹿了起来，一边朝着外院赶去，一边回头对项樱说道：“媳妇儿，这么晚赵炳亲自来，一定是江北有消息了，为夫要去跟他们仔细商议，你先回去睡吧……”
这句话说到末尾，赵显已经去的远了，声音渐不可闻。
项樱摇头叹气。
“从前你对忙忙碌碌的赵睿嗤之以鼻，现在你比赵睿还要忙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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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正堂，一身九尾青丘服的赵炳，面色严肃对赵显拱手。
“卑职赵炳，见过王爷。”
赵显急不可待的问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讲究这些了，快说，可是江北有消息了？”
赵炳躬身道：“回王爷，方才江北的信鸽传回消息，一天前，王霜大将军领着江宁军，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拿下了滁州城，算算时间，明日白天江北的军报就会送到临安来了。”
“两……两个时辰？”
赵显有些愕然，继续问道：“江宁军……由多少伤亡？”
赵炳继续抱拳：“江宁军伤亡，不足千人。”
赵显深呼了一口气。
“这个伤亡数，应该是用了军器监的火器了……想想也是，只有那二十门肃武炮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拿下江宁城，这样也好……最起码军器监的这些火器有了用处…”
这几句话是赵显自言自语，赵炳自然不敢插话，这位大统领就这样躬着身子现在赵显面前，等候赵显的命令。
赵显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随即轻声开口：“大统领，既然滁州城已经拿了下来，那本王有几件事要宗卫府去办。”
赵炳低头道：“王爷吩咐。”
“第一件事，派几个宗卫飞马到江宁去，命令那里的户部官员，三日之内尽最大可能运送粮草补给到滁州城去，交到大将军王霜手里，记住，粮草只送三天，三天之后滁州城下能就不再安全了。”
赵炳躬身抱拳：“卑职遵命。”
“第二件事，以本王的名字给北齐的那位太康帝姬去信，告诉她我大启江宁军已经按照原先的约定到了江北去，为了逼真不得已占了江北一座城，请她在燕都发力，让北齐的武威郡王出征吧。”
原先赵显跟姜璇的约定，本就是江宁军假意出兵，再跟北齐的淮军一起，坑那位武威郡王一手，如今江宁军的的确确到了江北，按照“剧本”，接下来就该是那位武威郡王出手的时候了。
话说到这里，赵显眯上了眼睛。
“再让政事堂会同礼部拟订国书，送交北齐燕都城，与北齐正式宣战至于理由……”
“就说我大启要收回江淮故土……”
这一连串的命令，赵炳愕然抬头，等听完最后一句之后，这位大统领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家王爷是要逼着北齐去进攻已经被江宁军占下来的滁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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