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 19_别为他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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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下过雨的清晨,天仍旧雾蒙蒙的。

  江攸宁的脚疼了一晚,临近天亮才睡着。

  即便此,她也是半梦半醒。

  她看到沈岁和把被子给她多盖了一些。

  感觉到沈岁和临时吻了下她的额头。

  亦真亦假。

  似乎一切都是她的梦境,或幻觉。

  江攸宁睡了很漫长的一觉。

  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忽打了激灵。

  清醒了。

  只是不想睁眼睛。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一人的清晨。

  房间里空荡荡的,身侧也没人。

  沈岁和去上班了。

  她睡觉前侧躺着给长发了消息,又请了一天假。

  这会儿也不需要出门。

  在家躺着睡觉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睡多了也很烦躁。

  江攸宁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她的脚丫子露在被子面,脚踝处的红肿已经好了很多。

  从窗帘的缝隙看过去,天仍旧是蒙蒙亮的状态。

  但现在已经上午一点半。

  搁在平时,办公室早已起了热闹的茶话会。

  从这门的小李聊到那门的小王,话题多样。

  江攸宁虽沉默,但她会听。

  听她们的话题和评。

  那似乎是她跟世界连接的点。

  江攸宁靠着床坐了很久,眼神没有焦距,又始了她的常态——发呆。

  手机屏幕忽亮起。

  是辛语发在群里的消息,艾特了她。

  【我的合约纷争解决了。】

  【晚上请你吃饭啊。】

  【你要想,叫上沈岁和也行。】

  江攸宁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才回:路童牛!

  【咱们吃饭就吃饭,叫沈岁和干嘛?】

  【你是怕吵不起来吗?】

  【还是生活太愉快,需要找点难受?】

  辛语秒回:……

  ——路童要有这本事,我叫她一声祖宗!

  ——你家沈岁和帮忙解决的。

  ——不我会请他吃饭?你看我闲吗?

  江攸宁:……哦。

  敢情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不过,她都不知道这些事。

  沈岁和从来不和她说。

  辛语忙得要死,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

  这会儿官司解决了,看她发消息,字里行间都洋溢着高兴。

  江攸宁问:上法庭了?

  辛语:没有。你家沈岁和帮我找人跟公司那边的律师谈了谈,最后竟谈拢了!

  ——我去!你不知道,我当时以为那狗老板真有勇气把我告上法庭呢,毕竟我都把他搞成那样了,合同还握在他手里,光违约金就得付好几百万。

  ——结果!!那律师一来就把局势反转了,我都没弄明白怎么反转的。反正现在我只需要赔公司那边三万,我们合同就解除了。

  ——而且!那狗男人还给我赔礼道歉了!你没看见他脸涨成猪肝色跟我说对不起的表情,当时我心里那叫一爽!

  ——以前我不相信律师能有这么厉害,现在小妹佩服得五体投!

  看得出来,辛语对处理结果很满意。

  付违约金几百万和赔三万,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最关键的是辛语得到了那句道歉。

  辛语自小大大咧咧,但对感情看得通透。

  可能是因为她单亲家庭的缘故,不怎么相信男人,也不相信婚姻,尤其痛恨第三者。

  一旦遇到这种事儿,她必定是最暴躁的那。

  能让出轨男道歉,辛语才算是真正的痛快。

  江攸宁戳着屏幕给她发:恭喜啊。

  辛语:同喜同喜。

  ——这下我可以换大房子了。

  ——等你离婚我们直接入住!

  一直没说话的路童大概刚看到消息。

  她疯狂艾特辛语:夸沈岁和律所好就夸,diss我干嘛?

  ——术业有专攻,裴旭天做争议解决的本事那是我能比得上的吗?我配吗?

  ——而且!沈岁和刚替你省了几百万,结果你用这钱造金屋,藏他的娇?这挖墙脚的功夫,挖土机都自愧不。

  辛语:???

  隔了几秒,辛语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刚解决了糟心事,正是心情好的时候。

  她语调上扬,“我造金屋能藏娇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让沈岁和也来?再说了,他帮我是看在宁宁的面子上,那我感谢宁宁不就行了?所以让她住金屋也没什么问题吧?”

  路童&江攸宁:“……”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

  辛语的语音接二连三发过来。

  “虽我很感谢沈岁和帮我找律师,但这跟我劝宁宁离婚没什么冲突。钱重要,姐妹幸福也很重要。我可以请他吃饭感谢他,但让我不劝姐妹离婚,做不到。”

  “那律师叫裴旭天?我也没听过。反正挺厉害的,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律师给噎住了,最后狗老板给我道完歉还放狠话,说没想到我能请到这么厉害的律师。啧啧,那表情,我简直终生难忘。我心想,你他妈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路童,你能不能跟人家学学?那气场,那风度,那姿态,坐在那儿对方律师就怂了。改天姐姐给你置办一身行头,别总穿着你那件陈的白衬衫去上班。”

  路童也发起了语音:“我妈给买了,谢谢姐姐。”

  “你都不了解我们这圈子,怎么可能知道裴旭天?”路童给她科普:“人送号'律圈小公子',几乎全家都是学法的大牛,他三岁就跟着上法庭了,检察院就和他家似的,而且,你以为他是专程做争议解决的吗?”

  “不!他的专业是事诉讼,只不过他上法庭太容易碰到熟人,所以最后勉为其难转做了争议解决,但数额小的案子他是不做的,这次你就是沾了沈岁和的光好嘛?!”

  辛语又始打字:不,我有今天全靠宁宁。

  ——坚决不领沈岁和的情。

  ——领了他的情,我还怎么劝离婚。

  ——江攸宁,你之前说要考虑的,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江攸宁:……

  【还在考虑。】

  【别着急,毕竟人生大事。】

  辛语:???

  ——当初结婚你都没考虑这么久?

  ——难道结婚不是人生大事吗?

  江攸宁:……

  她说不过辛语,换了话题。

  【裴旭天帮你做的争议解决?】

  辛语:不清楚哎。我只知道别人喊他裴律,不知道全名,路童说是就是吧。人还挺不错的,解决事儿也不错。

  ——没想到沈岁和还有这么靠谱的朋友。

  江攸宁:……

  她现在已经无法想象沈岁和在辛语心里的形象了。

  可能是秃头、猥-琐的中老男人吧。

  她在心里默默给沈岁和点了一根蜡。

  路童:上次宁宁就是去给裴旭天过生日的啊,咱们还去接她来着,你都忘了?

  辛语:哪次?

  路童:就半多月前,中洲国际。

  辛语:……

  ——就他?

  ——把宁宁气那?

  路童&江攸宁:……

  辛语一连发了好多条,直接刷了屏。

  【人渣!】

  【斯文败类!】

  【沈岁和不靠谱!朋友也不靠谱!】

  【垃圾果是分类的!】

  【怪不得我看他面相刻薄。】

  江攸宁:可以了。

  ——上次的事和他没多大关系。

  辛语:那他作为主人也脱不了干系!

  江攸宁:……

  辛语每次都喜欢胡搅蛮缠,但每次胡搅蛮缠的竟还有几分道理。

  三人又聊了会儿。

  江攸宁说今天懒得出门,改天再约。

  她放下手机,在床上坐了会儿。

  等到整二点,江攸宁才站起来拉窗帘。

  阴云密布的天空,看起来颇有风雨欲来的气势。

  但她的脚已经不疼了。

  她站在窗前,了半扇窗户。

  懒得出门,懒得交,懒得说话。

  这大抵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但这种懒还不想被别人发现,所以要伪装自己很好。

  这种生活,什么时候会好呢?

  她不知道。

  吱吖。

  门忽被推。

  江攸宁慢悠悠回头,是沈岁和。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头发带着湿意,脚上换了居家拖鞋,手里捧着一杯牛奶。

  江攸宁又慢悠悠回头。

  她的目光投向窗。

  望过去是无边无际的高楼。

  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秋风带着凉意,掠过她的身侧。

  楼下好像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那声音有点刺耳。

  尖锐、凄厉,像号叫。

  她的指腹搭在窗台上慢慢摩挲,前几天打扫过的窗台这会儿又有了微小的尘灰,沾在她的指腹上。

  “面冷。”沈岁和过来阖上了窗户,声音温和,“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了?”

  “睡醒了。”江攸宁说。

  她没有阻止沈岁和的动作。

  关上窗户,新鲜的空气不来。

  她觉得憋闷。

  “你没去上班?”江攸宁坐在床上,捧起了那杯牛奶。

  杯壁温热。

  应当是沈岁和刚热过的。

  “嗯。”沈岁和坐在她身侧,“今天不忙。”

  房间里回到了之前的沉寂。

  等江攸宁喝完牛奶,沈岁和接过她的杯子,“下楼吃饭吧。”

  “你做的?”江攸宁诧异。

  沈岁和摇头,“妈拿来的。”

  江攸宁愣怔了两秒,下意识问:“哪妈?”

  曾雪仪会给他们送饭?

  她信都不信。

  “你妈。”沈岁和说:“她上午来的时候你在睡觉,我就没叫你。”

  “哦。”江攸宁点了下头,“她一人来的?”

  “嗯。”沈岁和跟她一起下楼,“说是到这边来办事,顺便来看看新家。”

  慕曦来的时候带了腌菜。

  还有一大清早起来炖的排骨汤。

  来了之后给炒了两道菜。

  米饭是沈岁和焖的。

  临近中午,她说自己还有事便了。

  沈岁和刚送了她出门回来。

  桌上摆的菜不算丰盛,但两人吃足够。

  江攸宁刚喝过牛奶,便只盛了半碗米饭,就着菜吃。

  只是,米一咬还有点硬。

  “我妈焖的?”江攸宁问。

  沈岁和低下头扒了两饭,快要咽完的时候才说:“我焖的。”

  “哦。”江攸宁又吃了米饭,不对心,“挺好吃。”

  沈岁和:“……”

  他放下碗。

  碗里很干净。

  “江攸宁。”沈岁和噙着笑喊她的名字。

  “嗯?”江攸宁仰起头看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知觉?”沈岁和也盯着她看,两人四目相对,他耸了耸肩,“米饭是硬的。”

  “我知道。”江攸宁低着头又扒了一米饭,囫囵着说:“但你第一次做,这样已经很好了。”

  沈岁和愣怔了两秒。

  他的目光没有从江攸宁身上移。

  这人身上似乎有镇定人心的力量。

  做不好是正常的。

  他不必每件事都做得很好。

  “是吗?”沈岁和佯装无所谓说:“那你不觉得跟这些菜格格不入么?”

  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

  而米饭,又硬还夹着生。

  “不啊。”江攸宁说得理所当,“我妈做饭都多少了,你这是第一次。”

  她也吃完了饭,放下碗看他,“你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吧。爱迪生发明电灯实验了近1600次,居里夫人用了三才从上千公斤沥青残渣里提炼出镭,莱特兄弟用了两,行了上千次滑翔试飞才试飞成功。你做什么都想一步到位,可能吗?”

  沈岁和坐在她对面,嘴角噙着笑,眼里不似平时冷漠。

  等江攸宁说完,他才笑出声。

  “江攸宁。”他喊她的名字。

  江攸宁挑了下眉,“嗯?”

  那双鹿眼水波荡漾,分明是最纯情的眼神,沈岁和愣是看出了勾人的姿态。

  “你给我写高考作文呢?”他声音慵懒,夹杂着笑,“过一会儿是不是就该达芬奇画鸡蛋、牛顿发现万有引力、贝尔发明电话、蔡伦发明造纸术、毕昇发明活字印刷了?”

  江攸宁:“……”

  她又不是行的百科全书。

  “他们发明都是创造没有的事情。”沈岁和似乎拗上了劲儿,拼了命证明自己的不好,“我焖米饭是站在巨人的头顶上,用着最精细的现代设备,把水和米倒去就行,但做出来的还是不好。”

  “所以……”他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往前了几分,目不转睛盯着江攸宁看,“我是不是很废?”

  江攸宁:“……”

  她们以前很少在餐桌上攀谈。

  沈岁和好像被曾雪仪管得很严,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话。

  今天就和变了人似的,一劲儿的反着来。

  “都说了你是第一次做啊。”江攸宁避了他的目光,低下头收拾残局,“做得好是意,做不好才正常。”

  “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差点……”江攸宁说着忽收了话头,她把两碗摞在一起,起身去厨房。

  “你还没说。”沈岁和跟着她站起来,“差点儿怎么?烧了家?炸了厨房?”

  江攸宁拿碗,他端菜。

  两人都了厨房。

  江攸宁背对着他洗碗。

  她闭不提第一次厨房的糗事。

  沈岁和把菜放冰箱后,依旧追问她,“你第一次厨房差点儿怎么?”

  “没怎么。”江攸宁低敛着眉眼,不想提这茬。

  “我不信。”沈岁和说:“你话都到嘴边了。”

  江攸宁抬头睨了他一眼。

  似是嫌他离得太近,往右了两步。

  但沈岁和又跟着她过去,说话的呼吸都吐在她脖颈间,带着几分威胁,“说。”

  江攸宁:“……”

  “幼稚。”江攸宁说。

  沈岁和挑了挑眉,“饭粒还黏在嘴上的人,说我幼稚?”

  江攸宁:“……”

  她下意识抬起手,但手湿漉漉的还带着白色泡沫。

  沈岁和伸手用指腹粘起了那颗饭粒。

  江攸宁:“谢谢。”

  沈岁和:“不用谢。”

  江攸宁洗完了碗。

  站在厨房里,忽放空自己。

  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做什么。

  “怎么了?”沈岁和问她。

  她皱了下眉,摇头道:“没事。”

  “你把菜都放冰箱了?”江攸宁问。

  沈岁和拉了冰箱,“是。”

  江攸宁又把菜全拿出来,“你没裹保鲜膜,会串味。”

  她的手很白,做事情又很细致。

  不肖一分钟,她便所有的菜都裹上了一层好看的保鲜膜,沈岁和帮她放了冰箱。

  两人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算是闲了下来。

  “想出去玩吗?”沈岁和问。

  江攸宁:“去哪儿?”

  “都可以。”沈岁和说:“看你有没有想去的方,我陪你。”

  “嗯?”江攸宁错愕了两秒,盯着他特别认真问:“是补偿吗?”

  对昨晚曾雪仪无礼导致她情绪崩溃的补偿,亦或是对她昨晚提出要孩子后他沉默的补偿?

  “不是。”沈岁和说:“结婚以后一直都没出去,最近有时间,可以一起出去玩。”

  “哦。”江攸宁低下头,她两条胳膊撑在沙发上,腿不停晃荡,她的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不用了。”

  她现在不想出门。

  心累。

  两步都觉得累的那种。

  沈岁和没再劝她。

  “那你什么时候想出去。”沈岁和退而求其次说:“可以叫我,我协调一下时间。”

  “哦。”

  江攸宁仍旧是那副表情。

  颓、丧、疲惫。

  沈岁和忽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她抬起头,皱眉,“怎么了?”

  “没事。”他起身去医药箱里拿了药出来,抠了两颗感冒药、一颗退烧药放在她面前,后把餐桌上的水杯递过来,“你早上发烧,这会额头已经不烫了。”

  “哦。”江攸宁勉强笑了下,“我说怎么今天醒来的时候,头晕眼花的。”

  沈岁和的声音比往常都温柔,“喝过药就没事了,病会好的。”

  江攸宁喝过了药,拿了抱枕坐在沙发上打电视。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剧,她随手打了。

  其实也不是想看剧,就是想要耳边有声音。

  剧里的人在说话,她在发呆。

  沈岁和在她身侧坐着,她也不靠过去。

  半眯着眼,佯装出神看电视。

  沈岁和拿着手机给裴旭天发微信:

  【你认识什么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么?】

  那边秒回:你病了?

  ——怪不得最近消极怠工。

  沈岁和:不是我。

  裴旭天:那是谁?你家江攸宁?

  沈岁和:嗯,她情绪不太对劲。

  裴旭天:我堂姐是学心理的,但我怕你不敢用。

  沈岁和:???

  裴旭天:犯罪心理学。

  沈岁和:……去死。

  沈岁和在自己的微信里找着可能给他推荐靠谱心理咨询师的人,但没找到。

  他很少加别人的微信。

  和客户也是。

  一案毕,删一。

  所以到现在,他微信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

  他只记得老家有堂哥好像在北城了一家心理咨询所,但他不太跟那边的人联系。

  果被曾雪仪知道了,必定要大闹一场。

  况且,会暴露江攸宁的隐私。

  他甚至打了浏览器搜索。

  ——北城好的心理咨询室有哪些?

  跳出来的都是广告。

  没一家正经的。

  沈岁和疲惫关上手机。

  他看向江攸宁。

  江攸宁脑袋靠着一抱枕,怀里抱着一,眼睛已经半闭不睁,呼吸匀长,看上去像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特别乖。

  比平常还要乖几分。

  沈岁和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上,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

  去书房里取了一本书,坐在她旁边读。

  书翻页的声音也很小。

  面似乎又始下雨。

  滴答滴答。

  雨落在屋檐上,听起来像交响曲。

  隔了很久,裴旭天给他推过来一联系人。

  【这是专门研究性心理的。】

  沈岁和:谢了。

  裴旭天:别客气。上次的事儿还差弟妹一道歉,以后再跟她赔罪。

  沈岁和:呵。我以为你把这事儿忘了。

  裴旭天:大男人敢作敢当,我就是迟了点。得了,少得理不饶人,这几天给你放假了,在家陪老婆吧。

  沈岁和:这么好?

  裴旭天:……那要不撤销?

  沈岁和戳着屏幕:近期我手头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我就不去律所了,新的案子你先处理。

  ——她的情况有点糟糕。

  裴旭天:放心吧。在家多陪陪她。

  ——听说已婚人得心理疾病,99%是因为缺乏陪伴。

  ——尤其是老公的陪伴。

  沈岁和:从哪听说?

  ——我婚后回家很早。

  ——应酬也很少。

  裴旭天:但缺乏有效沟通啊。

  ——况且我说的,一半来源书籍,一半来源现实。

  ——你忘记我妈怎么去世的?

  沈岁和:……

  ——知道了。

  沈岁和申请加了那人的好友便关掉了手机。

  他看书第一次了神。

  裴旭天的母亲是抑郁症,从他家六层的楼上跳下去的。

  那裴旭天岁,正是调皮捣蛋的纪。

  裴旭天喝多了酒和他说,他妈是从他面前跳下去的,甚至跳下去前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跑过去拉,只拉住了他妈的一片衣角。

  一块不规则图形的红色碎布。

  他从六楼望下去,只能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裴旭天偶尔和他提起,都说他爸不是东西。

  当了,他也不好。

  不怎么每天回家,都没发现他妈得了抑郁症。

  裴旭天的继母是一名检察官,跟他父亲结婚后没有生孩子。

  那家里的气氛也不怎么样。

  裴旭天吸取了他爸的教训,喜欢一人可真的是好到骨子里,对阮言千依百顺。

  沈岁和每次跟裴旭天喝酒,但凡裴旭天喝多了都得给他科普。

  性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有多少。

  抑郁症这病有多严重。

  但沈岁和从没放在心上过。

  他总觉得这些事情离他很远,很远。

  曾雪仪这辈子都不可能得抑郁症的。

  只要他活着,活成曾雪仪的骄傲。

  她就不会得抑郁症。

  可是没想到,江攸宁得了。

  她昨晚哭的时候,沈岁和懵了很久。

  他上过很多次法庭,见过很多人哭。

  因为钱财尽失哭的,因为家庭破裂哭的,有各种各样的撕心裂肺的哭。

  他自以为看得麻木。

  但昨晚江攸宁哭的时候,他有些慌。

  她说她再也不会好了。

  沈岁和想:那该怎么办呢?

  ——他又该怎么办呢?

  很多想法莫名其妙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想:江攸宁会好的。

  一定会的。

  江攸宁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什么都没梦见,醒来的时候和平常一样是意识清醒,后睁眼睛。

  一片漆黑。

  本来应该在客厅的她现在躺在房间的床上。

  面雨声不停,滴答滴答听得人心烦。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伸手从床头摸她的手机。

  摸了几来回也没摸到。

  更烦了。

  她坐起来,用遥控打了窗帘。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她没屋里的灯,凭借记忆摸黑出门。

  客厅也是一片漆黑。

  只有书房的门下缝隙投出微弱光亮。

  沈岁和没有出门。

  得到这信息的江攸宁,心忽落了下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

  就好像他果留在家里,好似就是在乎她的。

  果这种时候他还要出去,那她就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

  她放缓脚步过去,曲起手指敲了敲书房的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

  昏黄的灯光书房都照亮。

  “你醒了。”沈岁和先,“饿了没?”

  “现在几点?”江攸宁问。

  “七点三。”沈岁和看了眼表,“你睡了一下午。”

  江攸宁摁了摁眉心,“好吧。”

  昨晚熬了大夜,今天竟睡了一整天。

  什么都没做,净胡思乱想了。

  她扫了眼书房。

  书架上的书好像全整理过了。

  她的书放在右侧书架,沈岁和的书放在左侧书架。

  他做事向来严谨,把所有的书都按照首字母排了序。

  “我手机呢?”江攸宁站在门没去。

  沈岁和转过身,从后边的桌子上拿起来递给她,解释道:“放在房间里怕影响你睡觉,我就拿到书房了。”

  “哦。”江攸宁解锁,翻了几下,没什么特别。

  没有未看的微信。

  也没有未接来电。

  沈岁和说:“下午有一快递,我帮你签收了,放在客厅。”

  “嗯。”江攸宁想了想,她最近好像没有在网上买什么东西,但还是道了声谢,“我一会儿拆。”

  “你鞋呢?”沈岁和盯着她的脚。

  她赤着脚下,没穿袜子没穿鞋。

  被沈岁和质问的时候,五根脚指头轮流翘起来,尤其是大拇指的脚丫子,翘得最高。

  “忘穿了。”江攸宁说:“我现在去穿。”

  她眼神懵懂,还带着几分懊悔,说着转身就要回房间,但还没,沈岁和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上不凉么?”沈岁和温声道:“刚入秋就这么不注意。别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伤疤还没好就始造作。”

  “嗯?”江攸宁攀着他的肩膀。

  一时间没习惯这么温柔的他,也不习惯他突说这么多话。

  沈岁和了灯。

  她的鞋安静待在床边。

  江攸宁乖巧穿上,没过两秒,沈岁和又从柜子里扔出一双紫色袜子,“把这也穿上。”

  “哦。”

  江攸宁动作慢吞吞的,她在床上穿袜子,沈岁和就靠在衣柜上等着。

  她穿上鞋后往,沈岁和便跟着她。

  亦步亦趋。

  “你要继续看书吗?”江攸宁问。

  沈岁和摇头,“吃饭吧。”

  “哦。”江攸宁说着往书房的方向,“那我去看会书。”

  “你想吃什么?”沈岁和问。

  江攸宁顿了顿,摇头,“没有特别想吃的,把中午的饭放微波炉里热一下算了。”

  “那应该很快。”沈岁和说:“要不你先吃饭?”

  江攸宁想了想,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

  但中午的饭,她看着实在没有食欲。

  “我想吃火锅。”江攸宁忽说,“特辣的那种。”

  下雨天适合吃火锅。

  “想吃哪家?”沈岁和问。

  江攸宁看了眼面的餐桌,“我们还没在家吃过火锅吧?”

  “嗯。”

  不止此。

  他们在面也没吃过。

  沈岁和不太喜欢味重的东西,所以每次请她吃饭都是去相对清淡的方,而且是西餐居多。

  氛围比较好。

  隔了很久,江攸宁才温吞说:“我想在家吃,可以吗?”

  似是怕他不同意,她再也没看他,完完全全避了他的眼神。

  “可以。”沈岁和说着拉她出了厨房,“这也是你家,有时候不需要什么都问我的。”

  买食材是网上下单。

  沈岁和没用过这种软件,他拿出自己手机递给江攸宁,两人一起选菜。

  江攸宁知道他所有的喜好,所以选菜这件事江攸宁都能搞定。

  但选底料的时候,江攸宁有些犹疑。

  她看了沈岁和一眼。

  沈岁和直接点了中辣的。

  他平常很少吃辣。

  江攸宁也知道,但她看过来,分明是在顾虑他。

  等菜送过来的时间,江攸宁从厨房里把她前段时间买的锅拿出来。

  后切了小葱、香菜和蒜末,虽就他们两人,但点的东西不少。

  江攸宁吃火锅的时候有习惯,什么都想尝一尝,所以点很多道,但她又吃不完那么多。

  最后会剩下很多。

  沈岁和不会做,但他也厨房,帮江攸宁递东西。

  送来的食材都是半成品,有的需要洗,有的需要改刀。

  但比平常做饭炒菜要来得快。

  所有食材端上桌,锅里的底料也已经沸腾。

  红色的锅底里,最上边漂浮着一层辣油。

  一揭盖,氤氲的雾气就弥漫出来,带着火锅的香味。

  沈岁和拎了瓶酒出来。

  两人端坐在桌子两侧,江攸宁负责煮菜。

  她看见沸腾的火锅,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吃火锅的经验多,知道每种食材到了什么程度就能吃,也知道什么小料最好吃。

  所以她不仅给沈岁和调了底料,还给他夹菜。

  沈岁和吃了,确实辣。

  从嘴巴辣到胃里。

  但看江攸宁吃得心,他便什么都没说。

  酒足饭饱。

  江攸宁关了火,往椅子后一仰,嘴角上扬。

  “吃火锅这么高兴?”沈岁和好奇问道。

  “嗯。”江攸宁看了他一眼,“下雨天吃火锅,特别治愈。”

  再加上她还喝了几杯酒。

  这会儿脸色驼红。

  整人都是慵懒的,完全不想动。

  面好像没再下雨了。

  但吃完还要收拾。

  果收拾的不及时,火锅的油全都沾在了锅壁上,黏糊糊的不好洗。

  她的手指微曲,在桌面上轻轻敲。

  嘴里还默念着,“、九、八……”

  “你在数什么?”沈岁和问。

  江攸宁冲他眨了下眼,“等我数到一,我就起来收拾。”

  “嗯?”

  最后数到一,沈岁和却比江攸宁更早站起来。

  他低下头收拾残局,温声叮嘱江攸宁,“你去热水把药喝了,我收拾。”

  “你会么?”江攸宁脱而出。

  沈岁和:“……”

  他笑了下,“那你一会儿喝完药帮我。”

  江攸宁:“……行。”

  沈岁和确实不太会做这些事。

  准确来说,他很少厨房。

  曾雪仪从不让他碰这些东西。

  那会儿他爸在的时候,是他爸做。

  他爸去世后,曾雪仪做。

  她没让他受一点儿生活的苦。

  哪怕那会儿家里很难,曾雪仪都只是对他说:沈岁和,你记着,我现在让你努力读书,是让你永远都不要过这种日子。

  ——你?

  ??出去,别回头。

  ——成为人上人,把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都记得。

  跟江攸宁结婚前,他和曾雪仪住在一块儿。

  每天仍旧到点回家。

  加班要提前告知。

  家里有两保姆,不管他几点回去,都有温热的饭菜。

  结婚以后,家里的大多数事情是江攸宁在做。

  她也做得很好,不用保姆也能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家里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而且,刚结婚那阵,曾雪仪跟她们一起住过半月。

  那段日子,沈岁和不想回家,回去以后就能看见曾雪仪坐着,江攸宁站着。

  他不能帮江攸宁说话,一旦说了,她便冷嘲热讽江攸宁。

  后来见江攸宁乖,曾雪仪才搬了出去。

  起初,曾雪仪对江攸宁还算就的满意。

  但——直到她发现江攸宁的脚会跛。

  她大发雷霆,当着江攸宁的面喊她跛子,一点儿名媛的样子都没有,她让沈岁和离婚,闹了很久。

  沈岁和身心俱疲,他说:现在离了,这辈子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再结。

  那次沈岁和的态度摆得很明确,曾雪仪才算是放过了这茬事。

  但乔夏回国、沈岁和回家次数渐少,桩桩件件的事累积起来,曾雪仪对江攸宁便愈发挑刺。

  每次回家,必定不愉快。

  沈岁和把剩下的东西倒垃圾桶,残渣倒洗碗池。

  红色的油看着恶心,他打热水不停冲刷着,冲刷干净以后才把碗放去,挤了洗洁精,始洗碗。

  江攸宁正好了厨房。

  “我来吧。”她说:“你把面餐桌擦了就好。”

  沈岁和手上动作没停,只是问她,“药吃了?”

  “嗯。”江攸宁的手也挤了洗碗池,不算大的空间挤了两人来,沈岁和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把她拢在怀里。

  “那就一起洗吧。”沈岁和说。

  江攸宁能感受到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

  她忽翘起了嘴角。

  “江攸宁。”沈岁和忽低声喊她的名字。

  “嗯?”

  “我约了一心理咨询师。”沈岁和顿了下,才继续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江攸宁愣怔了几秒。

  她手中的碗突掉洗碗池里,溅了她跟沈岁和一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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