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叶生的梦想
经过周博的一番讲述，叶生也算明白了整个事件过程。
A档案上想要记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经过许多步骤。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任课老师以及生活老师等与叶生有着直接关联的老师的确认，这些老师可以客观公正的评价叶生，然后A档案上也需要他们的签字，作为证据，留档保存。
叶生的任课老师，还有生活老师，再加上教育处几位有名望的，对于处理此类事件有经验的老师，一共接近二十人。
这些人中一旦超过70%的意见都是认为事件影响恶劣，同意在A档案上记过，那这件事也基本锁死了，再由校长签字，彻底盖章定论。
不过星期三校长刚好离开，去了炎黄大学学习进修，这件事自然落到两位副校长身上。
第一次开会决议时，叶生的任课老师和生活老师们基本都是否认叶生存在品性和人格缺陷的问题，认为这件事并没有严重到在A档案上记过的程度。
这时情况还好，直到成傲的班主任，那个程老师到来，程老师与张老师一向有很深的矛盾，成傲又是他班里的学生，自然不肯善了。
程老师开口，叶生的任课老师就开始犹豫，因为他们有些也在程老师班里任课，不好得罪，尤其是程老师作为班主任，是有权在决定他们的部分绩效的。
相比之下，张老师一向好说话，人也更正直一些，得罪他的麻烦少很多，再加上张老师带的是普通班，普通班的绩效无所谓了。
这个时候，一些老师开始犹豫，保留意见，两个副校长也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能第二次开会，就是今天下午的会议。
这一次，有人带头签字，剩下旁观的，也不再犹豫，基本都签了字。
虽然心中也有过纠结，但大家都这么做，就是一个完美的说服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
“除了张老师，冯老师，还有李老师，其他老师都同意了，签字了。”周博叹了口气。
继续道：“还有张老师，为了这件事，他专门私下一一找过这些老师，说明情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些老师斟酌后，也大都同意了，可没想到会议上，还是都同意了，完全是在打张老师的脸。
你们是没看见，程老师那个得意的劲儿，是怎么嘲讽张老师的，我爸都说那副嘴脸看的他都有点恶心。
要不是他没办法表达意见，不然肯定要给帮你说话，投你一票，恶心恶心程老师。”
叶生默默低头，脑海中，张老师消极疲惫的形貌浮现脑海。
一旁的林宇也叹了口气，“张老师，唉，要是我们争气点，将来能考上一所三甲大学，就给张老师挣面子了，也是最好的报答。”
“谁说不是呢，程老师那么嚣张，还不是因为他以前的班里出过一个考上接近三甲大学的优秀大学的学生，才能当这重点班的班长任。”
周博耸耸肩，接着道：“对了，我们班里，苏柔能考上三甲大学吧，到时候就能看看程老师的臭脸了。”
“难！”林宇摇了摇头，虽然和苏柔亲近，但有些话还是要实话实说的。
整个炎黄区一共也才十所三甲大学，炎黄五十六城，每一城又有好几个附属市，市里又十几所高中，竞争太大了，真的难。
当然，若是真能考上，那可是光宗耀祖，亲友沾光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有些低落，叹了口气。
林宇则安慰叶生，道：“阿生，没事，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实在不行我去找我那便宜爷爷。”
叶生微微摇头，说道：“再看吧。”
周博犹豫一下，看着叶生，想了想，咬牙道：“兄弟，有件事，我想还是得告诉你，你或许可以从这里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转机。”
叶生默不作声，他心中有些猜测，但是他还是想听确实的事实，想确认一下，是否真的如他所想般寒心。
“你冒险救火，关电闸室的事情，被压下来了！”
周博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
“学校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没有扩散，也不让知道的学生传播，说是你这种行为过于冒险，不可取，害怕其他学生模仿。
还有就是你这种A档案上留不良记录的，不能成为学校表扬的对象，这样会给学校留污点，对学校影响不好，也会扰乱学生人心。
总之，各种原因，就是给你压下去了，不让别人知道。
我倒是觉着，应该是害怕大家知道你救了火，挽救了很多同学的重大损失，却还是给你A档案记过，引起学生们不满，才压下去的。”
“靠！”林宇一拳锤在桌子上，引得班里同学纷纷注目。
“我就说，我就说这两天大家怎么对这件事谈论的这么少，还有人夸成傲，说他父亲不愧是校董，太负责任了，这么快就修好了宿舍楼。”
林宇咬牙切齿，说道：“那本来就是因为成傲，他老子给他擦屁股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要是大家不知道是成傲引起的呢？”周博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宇。
林宇一惊，“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大家也明白，阿生对成傲动手，就是因为成傲引发的火灾啊！”
周博摇摇头，道：“看见是一码事，知道真相又是一码事，离着那么远，当时情况又那么混乱，知道的人最后能有多少？
就连我，也是最后问别人才知道，知道叶生说了两句话，就找到谁是罪魁祸首了。”
说着，周博有些稀奇的看了叶生一眼。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男生宿舍楼那么多座，知道情况的，也就我们那栋住宿楼，成傲他爸十倍补偿一出来，最后能谈论的人就更少了。
学校有心压一压，更不是难事了。”
周博目光闪烁，拍拍叶生肩膀道：“叶生，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比林宇脑子好使，肯定也明白我说的办法，你要是真的不甘心，可以试试。”
叶生默然，周博的意思，他自然懂，把这件事宣传出去，利用学生舆论压迫学校。
但是，这并不是合适的方法，也不是叶生想要的解决方法。
这时，整点了，下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纷纷离开，周博也和叶生他们打个招呼，离开。
林宇看着叶生，迟疑道：“阿生，要不我们试试？”
“算了吧，”叶生按了按眉心，轻声道：“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他起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路过苏柔时，刚想说什么，看见少女冷漠的表情，顿时沉默。
回到自己座位，叶生收拾东西，旁边的陆灵，还没有离去。
叶生瞟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书还差几页看完。
这些天的接触，他也发现这个安静寡言的女孩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强迫症。
陆灵把书合起，虽然还差几页，她还是合上了，因为叶生收拾好了，要走了。
“你……”女孩沉默一下，轻声道：“你很难过，这是我这几天，第一次看你这么难过。
考上大学，对你来言，是件很重要的事吗？”
叶生愣了一下，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表现的很冷静，很冷静，情绪似乎也没有多大起伏，让人看上去很放心。
但他真正的情绪，一直压抑在心底。
而这个女孩，却又清楚的感受到了，感受到他的内心。
“是啊，很难受，”叶生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整个人放松许多，坐在座位上，轻声道。
“我爷爷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带出很多学生，也教了大半辈子的书，在他功成名就，准备退休的时候，却被偶然发现没有合格的执教资格，不是那所大学正牌的毕业生。
老都老了，都退休了，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教出来的优秀学生遍布天下，按理说是不用再在意这件事的。
但他不行啊，他执拗了一辈子，体面了一辈子，却在老了后，被追忆起了曾经无数个黑夜里埋头羞愧的往事。
这是多大的不体面啊，对他来言，更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
没人要给他难堪，他为了自己的体面，自己给自己难堪，离开市区去了郊区。
往后十年，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夸我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拥有合格的执教资格。”
叶生按了按眉心，闭上眼，脑海里隐隐忆出一副苍老和蔼，满是倔强的老人面庞。
他轻吐一口气，道：“每次说我能考上大学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我想要他开心，就算他看不见。”
“考上大学，得到正式的执教资格，就算将来不成为老师，只要那一张证明就够了。
这是他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这是叶生的梦想，可今天，他的梦想，因为这A档案，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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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档案上想要记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经过许多步骤。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任课老师以及生活老师等与叶生有着直接关联的老师的确认，这些老师可以客观公正的评价叶生，然后A档案上也需要他们的签字，作为证据，留档保存。
叶生的任课老师，还有生活老师，再加上教育处几位有名望的，对于处理此类事件有经验的老师，一共接近二十人。
这些人中一旦超过70%的意见都是认为事件影响恶劣，同意在A档案上记过，那这件事也基本锁死了，再由校长签字，彻底盖章定论。
不过星期三校长刚好离开，去了炎黄大学学习进修，这件事自然落到两位副校长身上。
第一次开会决议时，叶生的任课老师和生活老师们基本都是否认叶生存在品性和人格缺陷的问题，认为这件事并没有严重到在A档案上记过的程度。
这时情况还好，直到成傲的班主任，那个程老师到来，程老师与张老师一向有很深的矛盾，成傲又是他班里的学生，自然不肯善了。
程老师开口，叶生的任课老师就开始犹豫，因为他们有些也在程老师班里任课，不好得罪，尤其是程老师作为班主任，是有权在决定他们的部分绩效的。
相比之下，张老师一向好说话，人也更正直一些，得罪他的麻烦少很多，再加上张老师带的是普通班，普通班的绩效无所谓了。
这个时候，一些老师开始犹豫，保留意见，两个副校长也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能第二次开会，就是今天下午的会议。
这一次，有人带头签字，剩下旁观的，也不再犹豫，基本都签了字。
虽然心中也有过纠结，但大家都这么做，就是一个完美的说服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
“除了张老师，冯老师，还有李老师，其他老师都同意了，签字了。”周博叹了口气。
继续道：“还有张老师，为了这件事，他专门私下一一找过这些老师，说明情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些老师斟酌后，也大都同意了，可没想到会议上，还是都同意了，完全是在打张老师的脸。
你们是没看见，程老师那个得意的劲儿，是怎么嘲讽张老师的，我爸都说那副嘴脸看的他都有点恶心。
要不是他没办法表达意见，不然肯定要给帮你说话，投你一票，恶心恶心程老师。”
叶生默默低头，脑海中，张老师消极疲惫的形貌浮现脑海。
一旁的林宇也叹了口气，“张老师，唉，要是我们争气点，将来能考上一所三甲大学，就给张老师挣面子了，也是最好的报答。”
“谁说不是呢，程老师那么嚣张，还不是因为他以前的班里出过一个考上接近三甲大学的优秀大学的学生，才能当这重点班的班长任。”
周博耸耸肩，接着道：“对了，我们班里，苏柔能考上三甲大学吧，到时候就能看看程老师的臭脸了。”
“难！”林宇摇了摇头，虽然和苏柔亲近，但有些话还是要实话实说的。
整个炎黄区一共也才十所三甲大学，炎黄五十六城，每一城又有好几个附属市，市里又十几所高中，竞争太大了，真的难。
当然，若是真能考上，那可是光宗耀祖，亲友沾光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有些低落，叹了口气。
林宇则安慰叶生，道：“阿生，没事，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实在不行我去找我那便宜爷爷。”
叶生微微摇头，说道：“再看吧。”
周博犹豫一下，看着叶生，想了想，咬牙道：“兄弟，有件事，我想还是得告诉你，你或许可以从这里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转机。”
叶生默不作声，他心中有些猜测，但是他还是想听确实的事实，想确认一下，是否真的如他所想般寒心。
“你冒险救火，关电闸室的事情，被压下来了！”
周博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
“学校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没有扩散，也不让知道的学生传播，说是你这种行为过于冒险，不可取，害怕其他学生模仿。
还有就是你这种A档案上留不良记录的，不能成为学校表扬的对象，这样会给学校留污点，对学校影响不好，也会扰乱学生人心。
总之，各种原因，就是给你压下去了，不让别人知道。
我倒是觉着，应该是害怕大家知道你救了火，挽救了很多同学的重大损失，却还是给你A档案记过，引起学生们不满，才压下去的。”
“靠！”林宇一拳锤在桌子上，引得班里同学纷纷注目。
“我就说，我就说这两天大家怎么对这件事谈论的这么少，还有人夸成傲，说他父亲不愧是校董，太负责任了，这么快就修好了宿舍楼。”
林宇咬牙切齿，说道：“那本来就是因为成傲，他老子给他擦屁股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要是大家不知道是成傲引起的呢？”周博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宇。
林宇一惊，“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大家也明白，阿生对成傲动手，就是因为成傲引发的火灾啊！”
周博摇摇头，道：“看见是一码事，知道真相又是一码事，离着那么远，当时情况又那么混乱，知道的人最后能有多少？
就连我，也是最后问别人才知道，知道叶生说了两句话，就找到谁是罪魁祸首了。”
说着，周博有些稀奇的看了叶生一眼。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男生宿舍楼那么多座，知道情况的，也就我们那栋住宿楼，成傲他爸十倍补偿一出来，最后能谈论的人就更少了。
学校有心压一压，更不是难事了。”
周博目光闪烁，拍拍叶生肩膀道：“叶生，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比林宇脑子好使，肯定也明白我说的办法，你要是真的不甘心，可以试试。”
叶生默然，周博的意思，他自然懂，把这件事宣传出去，利用学生舆论压迫学校。
但是，这并不是合适的方法，也不是叶生想要的解决方法。
这时，整点了，下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纷纷离开，周博也和叶生他们打个招呼，离开。
林宇看着叶生，迟疑道：“阿生，要不我们试试？”
“算了吧，”叶生按了按眉心，轻声道：“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他起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路过苏柔时，刚想说什么，看见少女冷漠的表情，顿时沉默。
回到自己座位，叶生收拾东西，旁边的陆灵，还没有离去。
叶生瞟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书还差几页看完。
这些天的接触，他也发现这个安静寡言的女孩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强迫症。
陆灵把书合起，虽然还差几页，她还是合上了，因为叶生收拾好了，要走了。
“你……”女孩沉默一下，轻声道：“你很难过，这是我这几天，第一次看你这么难过。
考上大学，对你来言，是件很重要的事吗？”
叶生愣了一下，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表现的很冷静，很冷静，情绪似乎也没有多大起伏，让人看上去很放心。
但他真正的情绪，一直压抑在心底。
而这个女孩，却又清楚的感受到了，感受到他的内心。
“是啊，很难受，”叶生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整个人放松许多，坐在座位上，轻声道。
“我爷爷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带出很多学生，也教了大半辈子的书，在他功成名就，准备退休的时候，却被偶然发现没有合格的执教资格，不是那所大学正牌的毕业生。
老都老了，都退休了，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教出来的优秀学生遍布天下，按理说是不用再在意这件事的。
但他不行啊，他执拗了一辈子，体面了一辈子，却在老了后，被追忆起了曾经无数个黑夜里埋头羞愧的往事。
这是多大的不体面啊，对他来言，更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
没人要给他难堪，他为了自己的体面，自己给自己难堪，离开市区去了郊区。
往后十年，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夸我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拥有合格的执教资格。”
叶生按了按眉心，闭上眼，脑海里隐隐忆出一副苍老和蔼，满是倔强的老人面庞。
他轻吐一口气，道：“每次说我能考上大学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我想要他开心，就算他看不见。”
“考上大学，得到正式的执教资格，就算将来不成为老师，只要那一张证明就够了。
这是他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这是叶生的梦想，可今天，他的梦想，因为这A档案，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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