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卦签_太平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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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卦签

  来人是黄缅。

  只不过这次是孤身一人来的,没带邹明敬,苏岑回来时,黄缅正站在苏宅门外踱步。

  一个多月没见,也不知脾气有没有好些了。

  苏岑上前,“黄兄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外做什么?”

  黄缅看见苏岑停下了步子,客客气气地一拱手:“当日多有冒犯,我怕苏大人不欢迎我进门。”

  “黄兄这是哪里话,”苏岑微微一笑,引人进门,“黄兄请,有什么进来再说。”

  入了厅堂落了坐,黄缅才道明来意:“还是当日之事,劳烦苏兄帮我查一查。”说罢站起来冲苏岑认真行了一礼:“事关小妹的身家性命,还望苏兄不计前嫌,不要推辞了。”

  苏岑急忙把人接着,这人一个月之间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看来确实是无计可施了。

  苏岑扶着人坐下,问道:“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

  黄缅眼前一亮,猛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不能断定令妹是否有生命危险,所以并不着急,而你此番前来,与上次大相庭径,看的出是着急了,所以应该是又有了什么线索吧?”

  黄缅认真听苏岑讲完,无奈一笑,“上次让苏兄见笑了。崇之说的不假,苏兄确实有过人之才,所以请苏兄一定要救救小妹!”

  黄缅从袖中掏出一对翠玉耳环来交到苏岑手上,“这对耳环是我偶然从一个妇人那里得来的,这是婉儿的东西,这是不是说明,婉儿,婉儿已经……”

  苏岑接过那副耳环认真看了看,成色上好的油青翡翠,做了个水滴形状,半镶在一朵九瓣重莲里,做工奇巧,不像是凡家俗物。

  苏岑问:“你确定这是令妹的东西?”

  黄缅无比肯定:“这是家传下来的,婉儿自小跟祖母亲近,这是祖母过世时亲手交给婉儿的,婉儿无比珍贵,一直带在身上。我敢肯定,全京城只此一副,不可能再有别人。”黄缅哆哆嗦嗦再问:“苏兄你说,婉儿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苏岑把耳环送回黄缅手中,“黄兄先不要着急,也不见得就是遇害了,或许只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小心遗失了。那个妇人是从哪儿得到的这幅耳环?”

  黄缅往椅背上一靠,松了口气,回道:“她说是从当铺买的,那家当铺后来我也去了,但时间隔的太久了,当铺的人都不记得了。苏兄,现在该怎么办?”

  苏岑一挑眉:“还是不报官?”

  黄缅面露为难之色:“苏兄,实不相瞒,其实并不是我不想报官,实在是家父不让。家父曾发话,谁敢报官,直接逐出家门,我这才……”

  “哦?”苏岑沉思了一会儿,末了一笑:“那我也不为难黄兄了,等再过两天我休沐的时候黄兄给我下道帖子,我以友人的身份先去府上看看。不过我也说不好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黄兄不要太抱期望。”

  黄缅立即起身行礼:“多谢苏兄。”

  送走了黄缅苏岑回了院子,春光尚好,云淡风轻,苏岑站在几棵刚鼓花苞的海棠旁看了看,只觉得几根横生的枝杈生的突兀,又从房里拿了把剪刀出来,决心好好休整一番。

  边剪边想,这黄家真有意思,家里一个人平白失踪了几个月,却不肯报官。他看得出黄缅情真意切,应该是真的为妹妹着急,那这个黄老爷就一点都不着急吗?难道当真是重男轻女,为了家族门面置女儿的性命于不顾?

  苏岑不由想起之前的沈于归,同样是女儿,沈存视沈于归如珍宝,拼尽性命也要把沈于归从火场中救下来,怎么到了黄家就弃之如敝履了?

  说起沈于归苏岑脸上的神色总算缓了缓,沈于归如今在太傅府恢复的不错,听闻了沈于归的事宁老爷子心生怜惜,遂认了沈于归当干孙女。宁三通对这个小妹妹宠爱至极,只因为有了沈于归在老爷子耳边吹风,如今老爷子总算不天天数落他不务正业了。

  苏岑原本打算趁这次休沐再去看看老爷子,顺便看看沈于归,只可惜如今要另作他图了。

  “二少爷,二少爷……”

  苏岑回过神来才见阿福站在一旁一脸痛心,再看自己手底下,一盆海棠花骨朵已被屠戮过半……

  这盆海棠阿福日日打理,照顾起来比照顾他这个二少爷还要精细,眼看着好不容易鼓了骨朵儿,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正美滋滋等着开花呢,一个不留神就被苏岑给霍霍了。

  “之前那盆罗汉松也是,硬生生把人家脑袋给秃噜干净了,还有那盆燕子掌,那盆文竹,您要是不喜欢就不要往家买啊……”

  眼看着阿福又一副怨妇模样开始唠叨,苏岑忙缴了械,悻悻地开溜:“对不住对不住,你以后圈一圈铁篱笆把我拦在外头,我再不插手了。”

  适逢曲伶儿从外头抱了一枝桃花进来,刚进院门就被阿福拉来抱怨:“你看看二少爷,又把刚要开的海棠给剪坏了……”

  曲伶儿接过阿福手里的剪刀,对着最后一枝幸存的海棠咔嚓一剪子,喜滋滋抱在怀里:“配我的桃花正好。”

  阿福:“……”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等到休沐的日子,黄缅果然送了帖子过来,邀请苏岑过府一叙。

  苏岑让阿福找了一罐今年的新茶带上,才带着阿福去黄府赴约。

  这黄家也算是京中的大户人家,世代为官,出过宰相,到黄庭这里稍逊一筹,官居户部侍郎,正四品。黄家宅子位于宣阳坊内,是个朝中官员的聚集之所,真正是一片瓦下来就能砸死好几个当官的。

  黄缅早就在门外等着,看着苏岑还带着礼十分过意不去,几番推辞,苏岑笑道:“做戏要做足,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自家的茶。”

  黄缅这才勉强收下。本想着先引苏岑去正厅喝茶,苏岑却道想去黄婉儿房里看看,黄缅一想也是,刚好这会儿黄庭出门去了,等他回来再去看就不方便了。

  黄缅带着苏岑前往后院,穿堂过院,单是回廊就走了好几条,又进了一道垂花门,适才到了黄婉儿的居所。

  苏岑笑道:“黄家不愧是名门望族,这宅子建的果然气派。”

  “祖上荫蔽罢了,”黄缅笑了笑,“不过苏兄,你那宅子确实小了些,与苏兄你如今的身份不太相称了,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再购置一套大一些的。”

  苏岑笑着摇摇头:“当初初涉京城,只求有处落脚之地罢了,如今也已经住习惯了,我家中人少,大宅子也住不过来。”

  “也是,”黄缅点点头,“我看苏兄也到了婚娶年纪了,怎么还不曾娶妻,家中还是得有个女眷把持才好。”眸色一暗:“若是婉儿还在,我倒是想退了与宋家的那门亲事,把她介绍给苏兄你。”

  “黄兄言重了。”苏岑笑笑,就此把话题带过。

  苏岑打量黄婉儿这处小院,位于东跨院中,与下人们所居的地方确实相去甚远,而且只有垂花门这一个入口,偏远僻静,要想过来就得穿过花厅,确实是个适合做女儿家闺阁的好地方。

  这未出嫁的女子闺阁不许外人入内,年轻男子更是忌讳,苏岑道一句:“冒犯了,”这才抬步进去。

  外间是一个待客的小厅,与里间用珠帘隔开,进到里间则尽显女儿家的心思,窗前是一方梳妆台,靠墙有一处卧榻,再往里则是闺床。

  苏岑刚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支珠钗,只听见外间突然有人呵斥:“什么人?”

  来的是黄婉儿的贴身侍女,黄缅出来交待了几句,侍女刚待退下,苏岑却突然道:“让她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她。”

  侍女入内,冲苏岑欠身问安,苏岑问:“房里这些东西你们可曾动过?”

  侍女回道:“东西都还是小姐在时的样子,我们只管打扫,不敢妄动。”

  苏岑指着那只珠钗问:“这支珠钗原本就在桌上?”

  侍女定睛瞧了瞧,回道:“是,这支珠钗是小姐平日里带的那支,那日出门换了支新的,这支随手就放在桌上了。”

  黄缅上前问:“这支珠钗有什么问题吗?”

  苏岑凝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去卧榻旁看了看。黄花梨木卧榻,头上放了一方瓷枕,苏岑刚把瓷枕抱起来,手上不由一愣,轻轻一晃只听里头顿时传出簌簌之声。苏岑不好妄动,遂把瓷枕交给了黄缅。

  黄缅一摇便知道里头有东西,毫不犹豫地抱起瓷枕就地一摔,满地碎瓷片之中,静静躺着一本靛蓝封皮的书。

  苏岑先是捡起一块碎瓷片看了看,惋惜道:“应该有什么暗门的,砸了可惜了。”又捡起地上那本书,封皮上书《女诫》,翻开随眼看了看,不禁笑了。

  黄缅也接过来查看,脸色越看越青,半晌后把书一扔,问那侍女:“这是怎么回事?!”

  那书裹着《女诫》的封皮,里头的内容却是当下最时兴的话本,讲的全是男欢女爱,什么风流才子小娇娘,专用来骗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侍女当即跪地:“奴婢不知啊,奴婢也不识字,只知道这书是王家小姐带来的,里头是什么奴婢当真不知道!”

  黄缅铁青着脸向苏岑解释:“王家小姐是隔壁王御史家的千金,时常过来找婉儿串门,都是她教坏了婉儿!”

  苏岑捡起书无奈笑了笑,“一本书而已,黄兄不必动怒,我当年读书时尚还在《左传》里头夹话本,幻想自己以后能做飞天遁地的侠盗,这不也没做成。”

  黄缅叹了口气:“让苏兄见笑了。”

  苏岑又拿起书翻了翻,不几时一张纸条竟从书中轻轻飘出,黄缅顺手捡起来,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苏岑接过来看了看,一张泛黄的海纹纸,上书一首七言小诗:一锥草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无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

  说是诗,然则平仄韵脚都不对,像是单纯为了说事而作,不在乎那些规矩。

  苏岑又拿起纸在鼻子下嗅了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这好像是庙里的卦签。”

  “卦签?”黄缅一愣。

  苏岑道:“寺庙里多用这种海纹纸解卦,而且这纸上也有香火的味道。这签上的卦象是说凡事不必强求,缘分到了自然有分晓。也就是所谓的‘有心花开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啊,对了,”侍女突然道,“小姐失踪的前一天正是去庙里卜过卦,回来还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第二天说要去还愿,然后就没再回来。”

  “还愿?”苏岑微微一眯眼,“她说去的是哪家寺庙了吗?”

  侍女摇摇头:“这个小姐倒是没说。”

  苏岑刚待再找找还有什么线索,只听闻外头院子里哐啷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听见有人怒吼:“逆子,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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