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妃_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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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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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灵洲的笑,有些硬邦邦的。萧骏驰好像是被她这幅表情取悦了,终于松了手臂,还她自由,又道:“听兰姑姑说,王妃想寄书华亭。王妃欲书何物?竞陵替你成信。”

  说着,他便提起桌案上的笔来。

  看这架势,似是要替姜灵洲写信。

  姜灵洲正因他松开了自己而偷偷释然,闻言,紧张道:“不敢劳烦王爷。这等小事,妾身自己做便好。”

  “王妃嫌弃你夫君的字?”萧骏驰挑眉,语气里有几分揶揄:“……你可知,你夫君下笔成书,一字千金,须以‘城池’相易?”

  姜灵洲默。

  她记得萧骏驰的字,铁画掣驰,骨力遒劲非常,确实让人神往不已。

  她决定向夫君低头。

  于是,姜灵洲仪态妥帖大方地立到了桌案边,挽起袖子,想要替他磨墨。

  皎纤五指撩起起黛乌色袖口,露出一截似藕手臂。

  腕骨细细,肤白如腻。

  萧骏驰提着笔的手一直停着,悬在纸上,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亦然,粘在王妃露出的手腕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生了根。

  姜灵洲看他一直出神,久久不动,便唤了他一声。

  “王爷?”

  “……王爷?”

  连唤两声,萧骏驰才回过神来。他淡然垂眸,神色沉静,道:“王妃见笑了。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身外之事。”

  姜灵洲看他表情正经,不由有些好奇地问:“何事?”

  “五盖有贪欲盖、嗔恚盖、惛眠盖、恶作盖、疑根盖。不远五盖,则障心、蔽心,不得结业,永持轮回。”他声音淡淡,正经得很:“只是偶然想到了这句罢了。”

  姜灵洲不吝啬地夸他:“王爷博学多识,令妾身自愧不如。”

  萧骏驰表情不动,犹如无波古井,内心却全然相反。

  ——糊弄过去了!

  要是姜灵洲知道,他刚才盯着她的小手腕子看得出了神,那可就糟糕了。

  墨是扶风松墨,色泽浓厉。他下了第一笔,其后铺陈开的字迹便如游鱼在水,飒然自得。

  “别的无甚想说,只说我一切安好便足矣。”姜灵洲说。

  “不提些别的?”

  “不提。”

  姜灵洲笑语晏晏,内心却很想把萧骏驰喷一顿。

  他代替她写信,她还能说些什么?

  ——“萧骏驰狼子野心,拘我于府内,父皇救我”?

  ——“幽燕城下魏军撤否?若不撤,我便以身刺竞陵王”?

  萧骏驰写完信,搁下笔杆,一边待墨迹干透,一边状似无意提道:“我已将幽燕余下的城池还了回去。你父皇为表诚意,裁了万两银于魏。王妃,现下齐国百姓安泰,再无战事,这都是你的功劳。”

  他也毫不吝啬地夸姜灵洲。

  姜灵洲盯着桌上的信纸,内心还有几分恍惚。

  ——百姓安泰,再无战事。

  这短短数字,竟似凝了许多心血,叫她有种肩头一松、如释重负之感。

  萧骏驰一直看着她的面容,见她表情变化莫测,最终归于平静,便笑说:“你也不用谢我。幽燕归于齐,正如河阳归于竞陵,乃天意也,不可违背。”

  天色有些暗了,屋外灯影渐上。

  天地间似又飘起了薄雪,琼枝素宇,落寞无端。檐下昏灯晚照,映出一庭黯淡。

  姜灵洲瞄一眼天色,问萧骏驰:“王爷,天色已晚,在哪儿摆餐?”

  他们是夫妻,本当是同桌而食,共枕而眠的。

  只是,萧骏驰自书案后站起来,摘了斗篷,道:“竟陵郡府里还有些事儿,我不留了,去书房。王妃早些休息。”

  他竟如一个客人般来去匆匆。

  姜灵洲微垂眼帘,走上前去替他披上了斗篷。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绸结,低低道:“王爷,妾身还有一事相问。”

  “……嗯?”

  萧骏驰半阖眼眸,语气有些懒。

  他想,八成又是要问齐的事儿吧。

  父皇如何,母后如何,兄弟姊妹又如何。

  “那位宋小姐,为何寄居在王爷府中?”她仰起头,极为认真地问道。

  女子肌似霰雪,又如披明月。眸带湘水,自有花木深深。

  萧骏驰任她替自己理着衣襟,不发言语,嘴角却悄然露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王妃很在意宋小姐?”他问。

  “妾身乃王府主事之人,本就应当在乎府上人。”姜灵洲一本正经地答。

  他穿好了斗篷,将袖口拢好,遮去自己手上佛珠。随即,他半踏出房门,慢悠悠道:“宋小姐双目失明,家中却变故频生。早年枕霞随我北征,她独自住在竞陵,几度险要命丧黄泉。是故,将她放在竞陵王府,好保她平安。”

  说罢,他有些促狭地笑道:“王妃连一个瞽女的醋都要吃,可真是少见。”

  姜灵洲:……

  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走走走!

  作为对萧骏驰的回答,姜灵洲立刻把房门合上了,把她夫君关在了门外。

  萧骏驰看着身后陡然合上的门,不知是当哭还是当笑。

  ——小王妃虽面上一本正经,但想来对宋采薇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想到此处,萧骏驰便觉得心里愉悦得很。

  ——再等些许年岁,旧事皆毕,便让傅徽将宋采薇风光娶走,衣锦还乡吧。

  他又想。

  竞陵郡府的事,一向都由萧骏驰的部下管着。

  他虽受封竞陵王,可他摄大魏之政,光是国政便已忙不过来,更无暇管这封地旧事。

  他回到书房,本是想理一理手上积压的事,可一进书房,便看到冷清清一张坐榻,铺着寒掺的薄被子,和王妃房间里的暖玉温香、满室芳馨比起来,真是可怜得要命。

  傅徽早就来了,已在书房门口等了许久。

  他平常喜欢吹叶片,摘着一片叶子便能吹出清扬小曲来,叫太延许多名门闺秀为他神魂颠倒。只可惜,纵美人如云、红袖满眼,他也全无兴趣。

  今天的傅徽也有些可怜,冬天的树上没什么叶片,他找不到可以吹奏的东西。

  “子善。”萧骏驰喊了一声傅徽的字。“久等。”

  书案上压着一封信,是宋枕霞自都城太延寄来的。

  萧骏驰看完信,目光漫不经心地向旁一扫。他看到一旁的傅徽垂着手,手指上有几道淡淡的红色伤口,还包了一块白帕子,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受了伤。

  “王爷。”傅徽藏起手指,主动开口,问:“太延安否?”

  “枕霞说安生得很。”萧骏驰磋磨着玉扳指,懒洋洋地说:“年节来了,连二哥都安分了不少,也不再整日往含章殿里去了。”

  “看来王爷能舒心地过这年节了。”傅徽笑说。

  “舒心?”萧骏驰的视线扫过傅徽面孔,原本懒散的眸光陡然一冷,似染上了冰雪之寒。

  “毫州王意欲在陈王谷劫走河阳公主,这笔旧账尚未清算。”萧骏驰道:“又如何能舒心?二哥约莫是不能舒心过这年节了。”

  萧骏驰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傅徽听了,神色复杂。

  从前那个听到“王妃遇险”这事儿就“哦”了一声的王爷,去哪儿了?

  风中似乎隐隐约约传来打脸之声,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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